忒修斯之船袜

没什么好介绍的

【彭昱畅/刘昊然】诞生

Couple:《最好的我们》余淮X《小小的愿望》高远

Summary:余淮上大学之后&高远住院期间发生的事情

一个抛弃了原作时间线的自娱自乐型短打

伪骨科设定,1w+预警,be/bg预警,自行避雷谢谢

四舍五入算是个七夕贺文

私设满天飞,ooc……都y成这样了还计较啥ooc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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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没有谁的人生是只有谁的。就是说余淮的人生里不止有耿耿和周末,高远的人生里也不止有徐浩和张正阳。


2

余淮和高远是邻居——准确说是住在同一个单元楼里。作为邻居两家人彼此都认识,偶尔自家父母加班来不及做饭了还会到对方家里吃饭;过生日的时候也是一定会到场送一份礼物分一块蛋糕的存在。

小区里年龄差不多的孩子总会混在一起玩的,因此他们也称得上是一起长大的交情。在这帮孩子里年纪最大的是余淮,因此其他人都会管他叫哥哥。

性别意识还很模糊的时候大家都在院子里疯跑,慢慢长到开始有些懵懂的年纪,女孩子们喜欢相约着到谁家里去玩洋娃娃,男孩子们还是更习惯在球场上肆意消耗精力。所以虽然更早的事情也不是全无印象,但毕竟都是模糊的碎片,真正让余淮对高远留下记忆的还是一起打篮球的时候。小孩虽然个子不高,技巧上倒是很灵活,运球也很稳当。看,一个闪躲加跃身,又得一分。

高远颇有些骄傲的揉揉鼻子,运着球跑到坐在场边休息的余淮面前:“哥哥,你上去打吧。”

看见高远满头的汗,想到出门前妈妈叮嘱要照顾好弟弟的,余淮把杯子递过去让他喝点水,自己接过球上场了。高远就在场边蹲下来,仰头喝水的时候视线也不会离开球场太多。

当然,在高远眼里,余淮当然是那个攻防兼备又会投三分球的超帅的大哥哥啦。

不过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余淮就到了要上初中的年纪,认识了新朋友的同时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在小区里打球了。两年之后,高远在升入初中之前的那个暑假搬了家。在那个电脑和QQ都还不算普及的年代,从此以后他们基本就算失联了。


3

余淮其实真的没想过他会再遇到高远。

刚进入大学的一年级新生所要面对的慌乱远比高中时多得多。除开放弃清华留在本地上学的压力和自卑感,陌生的校园、全新的同学和不熟悉的课程已经叫余淮自顾不暇。偏偏母亲的情况恶化的很快。又是一次上课时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等余淮赶到医院,母亲早已被推进手术室,在护士的指引下慌慌张张签了字又跑去缴费,拿着一大堆单子手忙脚乱不说,心里更是焦急,医院人多,一不留神就和路过的人撞了个趔趄,双方的东西都掉了一地。

余淮本来是有些气恼的,但他蹲下去捡东西时看到身边有个轮子,顺着看上去才发觉对方坐着轮椅,正努力的探身帮忙捡东西,而弯腰捡药盒的是个和母亲岁数差不多的女人,余淮顿时觉得很抱歉:“不、不好意思啊。”

女人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捡起来了,礼节性地回应道:“没关系。”又问:“你没事吧?”

这话显然不是问余淮的。余淮也担心刚才不小心撞到了伤者,有些不敢直视对方,稍微移开视线。只听见一个很爽朗的少年声音回答:“我没事的。妈你没事吧?”

居然是个年轻人吗?余淮忍不住看向轮椅上的人。真是个年轻男生,估计还比自己要小两岁,腿上盖着一条毯子。得到母亲没事的回答后,神情已没有一丝不快。见余淮看着自己还反问他:“你没事吧?”

“没事。”余淮摇摇头,“实在不好意思,刚才我没看清路。”

少年微笑着:“没关系。”他扭头看向身后说道:“妈,我们走吧。”

见母子二人离开了,余淮重又小跑着奔向缴费窗口。

当他在排队的队尾停下来喘了一口气时,脑海中忽然闪过在之前的小区里打篮球的画面,那个在场边欢呼雀跃替他投进三分球高兴的小男孩的笑脸和刚才的笑容瞬间重叠。

余淮回头看向那对母子,他们已经消失在了电梯厅的拐角处。


4

母亲的病情时好时坏,拖了两年也没等到合适的肾源,在这两年里余淮进出全市各大医院的次数可能比进出教学楼还要多。从一开始的焦急到后来的习惯,不能说是麻木,只是兼顾家庭和学习就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

又一次被要求住院。又是一大叠厚厚的缴费单拿在手里。余淮尽量不去想那上面累积的数字对他家现有的积蓄来说意味着什么,就那么大脑放空的走进电梯厅,在回到病房之前他还有这片刻的喘息。

医院的电梯永远是超负荷运转,刚才涌进来的人已经站的满满当当了,电梯门好不容易要关上,一个中年女人又在最后关头挤了进来。

站在最里面的余淮只来得及匆匆一瞥就更被挤进了角落,他看女人的面孔看的得并不真切,但和两年前在医院楼下不小心撞到的女人模样却是真切地对上了。

于是等其它人陆陆续续在其他楼层下了电梯只剩他们两人时,余淮试探着叫了他记忆中的名字。

女人回过头时脸上满是讶异,目光在余淮脸上转了又转,忽然惊喜的叫出口:“哎呀,你是余淮吧?以前住在我们家楼上的孩子?”

很久没有人叫他孩子了,余淮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听他说起母亲的病情,阿姨显得十分关切,连说要抽空去看看。怕被问到学业相关的事情,余淮抢先换了话题:“阿姨呢?是家里人生病了吗?阿姨这是来探病还是陪护?”

阿姨的表情一下子沉重了不少,但还是尽力打起精神:“……是高远,他……生病了,现在在这里住院。”

“高远?他怎么了?”余淮不假思索地继续问道,心想这个年纪的男生左不过就是打球或者打架受了伤吧。


即便是亲眼所见,余淮也没能在第一时间相信这是真的。

阿姨反倒是笑着说话的:“儿子,你看谁来啦?”而后把余淮往前推了推。

躺在病床上的男孩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余淮哥哥?是余淮哥哥吧!”他笑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一个二个的都来看我。”

熟悉的笑容让余淮更加确信这就是高远,就是小时候和他一起绕着满小区疯跑和打篮球的朋友。

但此时此刻的高远别说站起来,连动一下手指的能力都没有,失去知觉的身体显得瘫软而呆板,他只能摇头晃脑的表示重逢的欣喜。

“我们在电梯里碰见的,还是你余淮哥哥先认出我的。”高远妈妈把东西放好,顺带整理了一下儿子的头发,“那你们聊吧,我先出去了。”

随着她出去把门带上,余淮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余淮哥哥,你怎么来医院了?”高远歪着头,显然是注意到了他手里的单子,表情也严肃了些。

“啊……我妈妈也在这里住院。”余淮赶紧把那些缴费单揣进口袋里,“刚才在楼下遇到阿姨,听说你生病了,就来看看你。”他尽量斟酌着用词,“……你这……怎么回事啊?”

高远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无奈:“我也不知道……突然…就这样了……”他看了看病床上那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躯体。

渐冻症。余淮从没想过这种病有一天会离自己如此之近,近到他见到高远之后觉得一起打篮球的日子仿佛就是昨天。

高远也没问他“阿姨还好吗?”之类的问题——一个匆匆藏起大沓缴费单的衣着陈旧的人看起来绝不会是家庭幸福美满的样子——只是重又笑起来:“你其实没怎么变,和以前样子差不多的,就是胡子太长了,我一下子没认出来。”他尽力扬了扬自己的下巴。

余淮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他确实不记得上次刮胡子是什么时候了。

“确实,我忘了,回去就刮。”他耸了耸肩膀。

他们聊了很多以前的事情,记得清的记不清的,很虚幻也很快乐。

临走的时候高远叫住他:“余淮哥哥,桌子上的可乐你拿两瓶吧。刚才我朋友也来看我了,那是他们带来的,我喝不完。”

“啊,好吧。”其实应该客气一下拒绝的,但余淮没有。那时候可乐还算是稀罕东西。

他从提篮里抽出了一瓶,玻璃瓶身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嗯。”高远点点头,“余淮哥哥再见。”


5

从那以后,余淮凡到医院就会去看高远。

起初是来给母亲取药顺路,后来是送母亲过来做检查趁等结果的时候,再后来母亲也在医院长住下来,有的时候是她打完点滴睡着了,有的时候是高远的父母过来探病,余淮就会到高远的病房去,跟他聊聊天,给他讲讲大学里的生活和最近发生的事情,或者带点零食点心什么的。

儿时的朋友原本没有这么无话不谈。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和彼此的交流更多的是为了逃避现实,因为他们总可以聊从前那些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日子。

但这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们的现实都残酷到无法令人麻木了,短暂的脱离至少能换来片刻轻松。

有一次他刚好撞见了高远口中那两个“最好的朋友”,听名字隐约记得小时候一起玩过,见到本人却已经和印象里模模糊糊的样子完全对不上号。现在看起来都是虽大大咧咧不懂事却讲义气的类型,否则也做不出大半夜把高远偷出病房带到海边本想让他放飞理想却害他冻感冒发烧这么离谱的事。

那天余淮如约带了自己学校门口卖的很火爆的点心来看高远,却在病房门口被忧心忡忡的阿姨颇有愠气地告知他和朋友出去着凉发烧了刚吃了药睡下,还是屋里的小孩耳朵尖听到了动静连声喊让余淮哥哥进来。看着烧的一脸菜色嘴唇发白的弟弟哑着嗓子也要替朋友开脱还半是转移话题半是真高兴的盯着自己手里的点心盒子说闻起来好香,余淮也只好答应帮着劝阿姨消消气顺便摸摸他的头让他赶紧乖乖睡觉等病好了才许吃点心。

现在想想,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没少和朋友一起干傻事。

所以余淮什么都没说,只是很客气的跟男孩们打过招呼笑了笑。


6

和大部分学生不同,余淮是不住在学校里的,通常他会在医院陪床,周末的时候晚上回家。如果白天没有课或者课很少,他会在医院里呆一天。虽然外面的世界对他这样的年轻人吸引力很强,但是母亲长期吃药住院已经耗空了家里的积蓄,即使有在国外打工的父亲经常转钱也只是勉强维持,除了必要的学杂费开销,余淮只能一再缩减自己的生活费,也最大限度地减少自已的课余活动。

这种生活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不必像其他大学生一样为了学业发愁,毕竟他为数不多的消遣之一就是看书学习,比高三还要单调不少,而课业任务却比当时要轻松得多。

另一种消遣就是上楼找高远。余淮通常趁午休之后的时间去,那时候高远也睡醒了,而且不容易其他来探病的人冲突。


这天天气不错,下午也没那么热了,适合久卧的病人出去溜溜弯。高远的爸爸也是这么想的,余淮到病房的时候高远已经坐在轮椅上了。只是叔叔还在一边接电话,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跟对方说“行吧,我现在马上过去。”

“怎么了叔叔,要加班吗?”余淮跟他打过招呼后问道。

叔叔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是啊,公司那边催得急。”他在高远的轮椅边半蹲下来:“爸爸现在就得往公司去,没办法带你下楼转转了,要不你先回床上躺着,等你妈妈来了再带你下去?我叫个护士过来照顾你一会儿。”

高远一向很懂事,正要点头说好,余淮却觉得这事儿还有商量的余地:“要不我带高远下楼吧?不就是在医院里转转嘛,我推着他就好,您放心。”

“啊?这样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啊?”叔叔搓着手,一时有点拿不定主意。“那余淮哥哥带你下去行吗?”他问儿子。

“肯定行啊!”高远很兴奋地点点头。

“那好吧,那就麻烦你了啊,他妈妈最多半个小时就过来了。”叔叔也松了一口气。

余淮笑起来:“没事儿叔叔,您不用这么客气。”


刚才隔着窗户看外面的天就很好看了,走出病房楼之后,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偶尔飘来几大朵蓬松洁白的云彩和瓦蓝的天空彼此衬托,更觉得苍穹一碧如洗,连带着空气似乎都清爽了不少。

“你不冷吧?”现在是秋天了,对高远来说几阵风冷就能让他感冒发烧,下楼之前叔叔就给他加了衣服,还在下面的置物架里放了毯子。

“不冷不冷,一点也不冷。”高远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小孩有日子没出来过了,难得看他这么快活。

他们在院子里转了好久。碰到互相追着跑的小孩子,他们不由自主的又聊起从前的事;路过食堂的时候盘算着今晚吃什么;医院的绿化做得出乎意料的好,余淮推着他从楼下小花园的月季一路看到后院的木槿,又被阵阵甜丝丝的香气吸引到了桂树旁。刚才路过那些鲜艳的大花时余淮就开玩笑说要摘一朵别在高远耳边了,如今看到这成串的小花,余淮觉得或许可以付诸刚才的行动:“等着,我给你编个花环戴头上。”

他把高远的轮椅推到一旁不会挡路的地方,自己一个人走到桂树下。

正在他琢磨着要摘哪一枝时,忽然听见高远有些慌乱的声音:“余淮哥哥我们走吧。”

不明所以的余淮一回头,正好看到高远的裤子上有一小块洇开的深色水渍,而且还在不断扩大。

高远不敢看他。

余淮懊丧极了,他不应该带高远出来这么久的,赶紧过去推着高远就要往住院部走。

当他们出了后院撞见第一个人时,余淮在心里暗骂自己,都不知道拿毯子给高远挡一下。可他蹲下来的时候发现,轮椅坐垫是不防水的,下面的毯子也已经湿了。

高远深深地低着头,耳朵尖红的要滴出血来。


余淮深吸一口气,绕到高远面前,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了高远腿上。

“没事的。”高远受到惊吓似的稍稍抬起头,眼神里的无措和脸上羞赧的红被余淮尽收眼底。

于是他蹲下来看着高远的眼睛又说了一遍。

“没事的。”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高远很慢很慢的点了点头,声音小的像蚊子一样。

“谢谢哥哥。”


7

虽然肾源还是遥遥无期,但母亲的病情总算得到了控制,医生也表示可以照这个情况下去很快就可以考虑出院居家疗养。这对马上要升入大四正式参与实习的余淮来说更是好事,至少不必在家、学校和实习单位之间来回奔波。

这天中午余淮难得的趴在病床边好好睡了一觉,醒来发觉母亲一直看着他,脸上更是少见的带着笑容。“你醒啦儿子。”

他揉着脖子点点头,觉得有些不习惯,更多的是害羞。“我上去看看高远吧。”像逃跑似的拿着衣服出去了。

确实有段时间没去看过高远了,期末周总是有些忙的。

他轻声哼着不成调的歌走进电梯。楼层逐渐攀升。叮的一声过后,打开的电梯门外正是高远妈妈。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一见是他,立马浮现出了一点笑容。“哎呀,你来找高远吗?”

“阿姨好。”余淮微笑着点点头,“他醒着吗?”

“醒着的,他朋友刚来过。”

阿姨的笑容似乎显得有些勉强。这让余淮回应的时候多了几分犹豫:“哦……好,那我过去找他。”

“那个……余淮啊……”阿姨拉住了他的袖子,“你……你没事的时候,多来看看高远吧。”

余淮一下子明白了。

阿姨已经进电梯了,她要回家给高远做饭。大概是自己已经机械的回答过她“好的我知道了”之类的,但余淮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直到电梯门关上,眼前的明暗变化让他回过神来。

余淮从来没有把高远的病和物理性质的外伤导致的高位截瘫混为一谈,但也许是见的次数太多了,觉得高远好像就永远是那个样子了,全然忘了两年前在医院不小心撞到他们,那时候高远还只是腿脚发软走不动路而已,他还可以从轮椅上弯下腰,准确稳当的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

没有哪个母亲会拿自己孩子的身体开玩笑的。

他从未觉得从电梯厅到高远病房的路这么漫长,以至于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仿佛精疲力竭,连抬手敲一敲门的力气都不太有。

余淮深深呼吸了几次,终于尽力平复好了心情。


他的妈妈肯定没有告诉他这件事。余淮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高远,显然他为了应付刚才的来访者已经耗费了不少精力,但还是一副见到朋友很快乐的样子,眉飞色舞地讲上午来换吊瓶的护士的事。

“今天新来的护士姐姐胸牌上写着实习生,虽然戴着口罩,眉眼看着很温柔的,扎针的手法可一点都不温柔,扎了三次才扎进血管里去,到现在我的手背还是疼的呢。”高远夸张的呲牙咧嘴,好像要把手扬起来给他看似的。

余淮轻轻摸了下那已经遍布青紫淤血痕迹和针孔的手背,那里的皮肤已经彻底僵硬掉了,连上面的手臂也是。

“你有没有什么愿望啊?”这话他突然就问出了口。

高远的脸上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表情。


“你们一个个的,都问我有什么愿望,就不能问点别的吗?”他定定地看着余淮,“就不能听我说别的吗?”

“我什么愿望都没有,我唯一的愿望就是我他妈想活着!我不想死!”

高远忽然的暴怒让余淮猝不及防,可真正让他感到手忙脚乱的是下一秒。


“我不想死。哥哥,我不想死。”

高远哭了。

“哥哥,我好害怕......”

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高远的脸颊滚进领口。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真的好害怕......”

从压抑的抽噎转变为嚎啕大哭的那一刻,余淮紧紧抱住了他。


没有人会对一个绝症病人说他大限将至。大家都会默认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要在最后的时刻给予无限的包容和无微不至的关怀。然而谎言并不会因为初衷善良就变得难以识破,相反,正因为说谎者自以为编织的是一个虚假而美好的幻境,却忘了被欺骗者才是从来置身深渊的人,最终往往成了旁观者迷,当局者清。

青春期的少年永远是敏感的,尤其是对于人的情感态度。在高远所能感知到的这有限的小小天地里,每个人都突然之间变得比平常更加强打精神更加小心翼翼,无异于直接告诉他不远的将来就要发生什么事,而且远比直说还要残酷。

因为他无法坦陈自己的迷茫、无助和恐慌,因为在他人看来他应该是不知情的;却也无法责备任何一个出现在他身边的人,因为每个人都为了保护和照顾他拼尽全力。于是,为了不让身边的人失望,为了堵住所有人的眼泪,为了共同维护这个从一开始就失去意义的谎言,高远只能像其他人一样,甚至要比其他人更假装积极的生活。

可是,他仅仅是个没成年的孩子,连数学题都还没学会怎么做,面对高考尚且要焦头烂额,又怎么能要他从容面对这突如其来且不由分说的人生终点呢?


埋首在他肩窝里的高远一直在哭,哭的浑身发抖,嗓子已然哑了不少。余淮觉得自己整个肩膀的衣服都湿透了。

怕高远呛到自己——那对他来说可以造成相当严重的后果,余淮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把他的下颚架在自己肩膀上好让他能够顺畅的呼吸。但他始终没有说过一句“别哭了”。

就让他痛快的哭一场吧,把所有压抑的委屈和惊慌都发泄出来,至少这些本来就不该让他一个人承受。

小孩湿漉漉的脸颊贴在他后脖颈上,滚烫的触感是一片直达心底的冰凉。


怀里人的抽泣声渐渐弱了下去。

高远睡着了。

余淮尽量轻的把他的身体放回到床上,擦干他脸上的泪痕,而后把床放平,给他盖好被子。

他弯下腰,用自己的额头抵上了高远的。听着高远的呼吸声逐渐均匀。

“对不起。”他小声说。他能说的也只有对不起。

在自己的眼泪滴在高远脸上之前,余淮站起身,蹑手蹑脚地离开了病房。


还是放心不下,第二天余淮又去看他。没想到高远调整的快得出乎意料,见了他还是笑眯眯的,等妈妈出去了甚至还道歉说昨天情绪不好不该对哥哥大吼大叫什么的。余淮当然没往心上去,揉一把小孩的脑袋说没事。两个人又像从前一样闲聊起来。

也不太一样。因为高远突然问他:“哥,你谈过恋爱吗?”


8

余淮很少回忆他的过去,尤其是高中时期。与他眼下的生活相比,那段日子美好的像是一场梦,交织着阳光、雨水、眼泪和笑容,而被层层叠叠包裹在最中心仍散发出光芒的,是短发女孩的明媚的脸。


“没……不算吧。”余淮犹豫了一下。

高远则是一脸挖到八卦的坏笑:“那看来起码是有理想对象呗?发展到哪一步了我什么时候有嫂子啊?”


那道光最耀眼的时候,他尚且没能触及,何况现在他早已躲在了光的影子里。


“以前有……关系不错的同学,不过没有在一起。”用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就把从前的所有事概括了,估计一直操心他偏科的语文老师知道之后都要感动。

许是看出他不想细说,高远不再问了,反倒是自己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想谈恋爱。”

“啊?”余淮有点没反应过来。

“不是都问我有什么愿望嘛,我想谈一次恋爱。”小孩显得一本正经的。

聪明如余淮差点以为高远这是在告白,不过转眼看见他耳尖泛起的一点绯红,顿时心下了然,所谓“谈一次恋爱”的真正含义。

只好干咳了两声掩饰尴尬:“那你告诉我干嘛?是想让我帮忙介绍吗?我也没什么追女孩的经验啊。”

“也不是。”高远想了想,“就是觉得应该告诉你一声。”

余淮没有深究这么做的必要性,只是说了声“哦”,莫名觉得胃里有些堵得慌。


9

话虽如此,高远既然把愿望告诉他了,余淮觉得自己多少也该出份力。

暑假他在校图书馆里做兼职。假期来看书的人少,整理工作比平常轻松很多,大部分时间他就是在柜台后面坐着,偶尔来一两个借还书的,下意识的他也会打量一下放了假还这么刻苦用功的都是什么人。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看得多了想法也有点变了味。来一个长裙飘飘温声细语的,觉得心思单纯专注学业;走一个衣妆精致眼角带笑的,估计是马上要去赴约……看来看去好像哪个也不合适介绍给高远认识。

……呸。余淮默默鄙视了自己,哪能这么肖想同学。

可惜这些年他的交际圈子也只限于大学同学和老师,以前的朋友要么是联系不上了,要么是不敢联系,实在是没什么合适的人选。

好在这次高远的死党靠谱了一回,说已经帮他约好了人,甚至跟叔叔也找机会说过了,就等着日子过到那一天了。

似乎确实是万事俱备了。看着高远兴高采烈的样子,余淮也觉得宽慰不少。

“哥,你说我那天穿卫衣还是衬衫?”高远冲挂在旁边的两件衣服努努嘴。

“嘶,我想想啊。”余淮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

“要不我带你去剪个头发吧?”


10

医院附近有个大型商超实在是帮了大忙。在余淮和高远再三保证他们只是去喝杯奶茶一定会用最快速度往返全程的软磨硬泡之下,阿姨终于松口答应。直到把他俩送上了出租车还千叮咛万嘱咐道:“奶茶里不许放珍珠和椰果,万一呛到了可就麻烦了。”

“放心吧妈。”高远用一种拍着胸口般的语气承诺道。


本来说要喝奶茶就是掩饰剪头发的借口了,没想到他们来得有点早理发店还没开门,结果余淮真的跑去买了两杯奶茶。“万一阿姨查小票呢。”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真怕我妈查小票你就不要买珍珠奶茶加椰果啊!高远气呼呼地咬着吸管,自己这杯奶茶里倒是什么都没有,但是余淮的那杯足足有一半都是小料,可恨这家伙一边咕咚咕咚的喝还不住的逗他“要不要来一口?没有珍珠的奶茶没有灵魂啊”。

眼看小孩气的都要用鼻子喝奶茶了,余淮也笑够了,“尝尝吧,慢慢吸一小口不会呛到的。”他把自己的奶茶举到高远嘴边。

高远是很有骨气的,但是架不住珍珠奶茶的热气怎么这么香这么甜啊!

“……我直接喝了啊,用你的吸管。”故意做出一副不屑的模样。

“嗯。”余淮尽量憋着笑。

其实那杯奶茶里的珍珠也差不多被喝完了,高远吸了一大口才吸到两颗珍珠。温热软糯的粉圆子蹭过舌尖的感觉毛茸茸的,黑糖浓郁的甘蔗味道直冲鼻腔。

“你咽之前好好嚼一下啊。”理发店开门了,余淮站起身,推轮椅之前顺手揉了一把高远的头发。


理发小哥看到他们时倒是显示出了很好的职业素养,没有过多的惊讶,还诚挚推荐了很多杀马特非主流的造型。看着理发小哥恳切的眼神,余淮和高远不约而同的尬笑着婉拒了做一个188豪华套餐的提议。

“就照我现在这样,修剪一下就行。”最后还是高远自己拍板的。


高远之所以没有拒绝余淮当时牛头不对马嘴带他来理发的提议,主要也是很久没有来店里剪过头发了。因为行动不便总是阿姨在家给他草草剪短了事,“本来我躺这么久脸就浮肿,我妈还给我剪头发剪的特别随便,你都不知道我现在有多讨厌照镜子和拍照。”高远说这番话时的气愤程度不亚于刚才余淮不给他喝珍珠奶茶。

余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难怪自己这么喜欢揉高远的头发,实在是因为他的头发一看就乱中有序很好揉的样子。


小哥毕竟是专业人士,三下五除二就把高远那一脑袋参差不齐的杂草剪的整整齐齐的,还给他修了修刘海,眼下是规规矩矩和眉毛一线齐的;高远从镜子里看他的眼神又很干净,不由得让余淮想起另一张留着齐刘海的单纯面孔。

他甩甩脑袋。“走吧小帅哥。”刚吹干的头发看上去格外顺滑,忍不住又揉了一把。
“哎呀哥你别弄乱了。”高远缩着脖子想躲,反倒被余淮轻拍了一下头顶。“等着,我去结账。”

理发小哥一边找钱一边继续推销:“办张卡不?现在优惠很大的,多存多送,一张卡你们兄弟俩都能用,家里人来用也行,不限期的。”

余淮看了眼小哥推来的广告单,上面的价格确实挺划算的。

“不了。”只是他们用不到了。


推着轮椅走出理发店,高远忽然仰头看他:“哥,我想去卫生间。”

哦。哦?哦。余淮花了三秒钟理解了一下这个合理要求。这儿离医院其实不远,不过谁也不希望上次的事再发生第二回。

好在商超里有无障碍卫生间,打扫的也蛮干净。唯一的难处就是余淮实在没有这方面的照顾经验,思来想去只好先抄着高远的腋下把他抱起来放在坐便器上。余淮本来还担心摔着他,两条胳膊紧紧地箍着高远的背,真抱起来了倒是觉得没花什么力气,大概是长期卧床肌肉萎缩的厉害,突出来的肋骨硌的他胳膊都有些疼。

接下来的事需要做一点心理建设——建设方式是两个人都侧过头不看对方,然后余淮一鼓作气脱下高远的裤子。

“我去外面等你,好了叫我。”

余淮关了门,但隔音效果却差强人意,淅淅沥沥的水声清楚的传了过来。

他隐隐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大概不该在室内穿这么厚的。


左右也是早就过了跟阿姨约定好的时间了。“哥,咱们走回去吧,天气这么好。”高远提议道。

绝对不是因为买了奶茶又剪了头发没钱打车了。

从商超到医院这条路上除了楼房就只有叶片变黄凋零的树,但高远一直饶有兴趣的四下看来看去。

“很久没出来过了吧?”风有些凉,余淮把外套脱下来盖在高远身上,推着他慢慢走。

“上次出来还是去年我过生日的时候。”高远吐吐舌头,“今年生日只能在医院过了。”

“啊》你要过生日了?几岁生日啊?”虽然小的时候不止一次的参加过高远的生日party,但余淮早就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的生日了。

“十八岁,两周之后就是。”高远顿了一下,“那天你有空吗,有的话来给我过生日吧?”

余淮笑起来:“好啊,成人礼这么重要的日子,我一定来。”

“那我会有礼物吗?”高远立马兴奋的扭头看他。

“哈哈,肯定有,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吗?”

“我想想啊,我想要——”

“算了,你别想了,还是我自己准备吧,是不是有个惊喜比较好……”


11

实习工作并不轻松,即使岗前培训做的再充分,实操的时候难度也总是超出想象,何况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

余淮觉得今天比平常多花了一倍的时间抓头发,但他知道这并不全是因为今天的工作格外复杂,而是因为今天晚上高远就要“谈恋爱”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下班,余淮仍然没有理出个所以然。他一把抓住隔壁工位正在收拾包的另一个实习生:“诶,帮我选一下,你说我是下班回家吃饭,还是去医院探望我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现在生病住院病的很厉害可能不久于人世见一面少一面的重要的朋友?”

实习生:“……去医院探病吧。”

余淮:“好嘞。”转头就把早就编辑好的“有点事,我不回家吃饭了”的短信发给了已经出院回家的母亲。


然而余淮上了公交车就有些后悔了。自己一不是提议者、二不是筹划者,三不是参与者,为什么要过去呢?倒是家里做好的那桌晚饭是母亲特意给他准备的,肯定都是他爱吃的菜。

都怪那个实习生没替他认真考虑就做了选择。

余淮很想再拉一个人问问,但是他想起了刚才实习生听完自己的问题之后的表情,公交车上的陌生人脸色肯定不会比他更好看。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

胡思乱想的时候公交车已经到了医院。其实他大可以直接上楼在病房门口坐着,就像叔叔、徐浩和张正阳那样——肯定是这个样子的,余淮觉得——可他不想,就只好在住院部楼下转圈,绕着他曾经推着高远散步的路走。

院子里灯光昏暗,只剩下月季干枯垂头的黑影和残花落尽的木槿丛;后院更是连灯都没有,金桂的香味一早就在秋风中散尽了,再也不会幽幽飘来惹人探寻。

谁也不知道余淮是怎么听见高跟鞋的声音的,循声望去,是一个身形窈窕的女人,波浪卷的长发悉数揽在身前,随着走路的步伐一下一下拍打她平坦的腹部,更衬出前凸后翘的曼妙姿态。

随微风散开的廉价香水味更烘托出与医院格格不入的气场,这一切都显示着她本应与这里无关。

是她。

下意识的,余淮抢在女人前面冲进了住院部。电梯要等,他不假思索推开了楼梯间的门。平常觉得根本不可能徒步征服的高度如今拼着一口气也要爬上去。等他气喘吁吁的在防火墙后藏好,远远地看见坐在病房门口高远爸爸和两个朋友站起身来,一个身形窈窕的女人出现在他们面前,穿着深红色的裙子,露出一截雪白的胳膊和小腿。

余淮不再看,背靠着墙,慢慢地瘫坐下去。


12

日历一页一页撕掉,时间来到高远生日这天。

刚好余淮也该来医院给母亲拿药了。他拿着缴费单到药房取了药,一看表正好是十二点。在连接门诊大厅和住院部的通道口站了片刻之后,余淮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医院大门。

这绝不是因为他忘记带礼物了,那个精心包装过的盒子就摆在他房间的书桌上,是他故意没有带来。

曾经他和同桌是如何约定要在高考之后见面,把那个彼此心照不宣但又从未坦诚相待的事情开诚布公。女孩在树上刻字,他们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所有的场景都历历在目。

他感到难以面对高远,就像难以面对那个女孩一样。

余淮只能将这一切归结于他讨厌离别。


13

高远的葬礼余淮去了,作为朋友,跟徐浩和张正阳站在一起。

叔叔给了那两个小孩一个信封,里面是一张是他们三个从前的合影,背面有高远用嘴叼着笔歪歪扭扭写下的一句话。

阿姨有些抱歉的看着余淮:“高远本来也想给你写一张的,但是我们家没有你们的合照,他也写不了太多字,就让我跟你说’很高兴遇到你,希望你未来一帆风顺,祝你幸福’。”


余淮后来还是去看了高远一次,美其名曰来补生日礼物,其实他已经把上面的包装纸都拆掉了,正准备打开盒子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这本来是要送人的。

那时高远面色蜡黄,脸颊都瘦的凹陷下去,身边已经彻底离不开人,但高远还是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很坚决的让其他人都出去了。

“好久没见到你啦。”他的眼睛很勉强的睁着。

余淮把只剩盒子的礼物放在高远手心里:“对不起…那天实习太忙了…最近一直都很忙……”

谎话说到一半余淮就后悔了。因为高远始终看着他,嘴角带笑,这样的表情对他来说已经不容易做了。

这也许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余淮冲动的甩开那件礼物,一把抓住高远的手:“对不起,我……”

“哥哥。”

咬字格外清楚。高远的笑容里多了分满足。

那一刻余淮终于明白,高远始终是当年那个和自己一起打篮球的小男孩,从未变过。

余淮吻了高远的额头。

对不起。

他的眼泪滴在了高远脸上。


“是有什么东西落在这儿了吗?”正在收拾病房的护士认出了余淮,她知道这人经常来探望之前住在这里的病人。

余淮大口大口喘着气,他刚从陵园一路跑到医院。

病房里面已经空了,海报,汽水,盆栽,一切与高远有关的的痕迹,都已经消失了。

不管是三年还是三个月,清洁工作一视同仁地抹去了他存在过的证明。

“没有,什么都没有。”

余淮捂住了脸。


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也就是说正是因为有了“我们”,所以才有了我。

明明我们之间发生过那么多事,为什么到头来,连一件纪念品、一封信、一张相片都没有留下过?那“我们”存在过吗?我呢?


14

后来的后来,余淮重新遇到了他的女孩。

他们也是在医院偶然重逢,也是经历了很多细碎的事情。后来他们真正的在一起了,住在同一间房子里,聊着遥远的未来,和不算太遥远的婚礼。

两人依偎着,站在一副挂历前,手指逐一点过上面的数字,最后落在女孩特意画了一圈小小红心和玫瑰花的位置。

“还有两周。”女孩笑眯眯的仰脸看他。

“嗯,是啊。”余淮的回答不算敷衍,只是他被婚礼之前的某一个日期分走了注意力。

余淮从来没有想要问过女孩的感情经历,在他不知道的这十年里女孩都遇到了什么人他一点都不关心,正如女孩不关心过去他有没有过别的对象一样,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属于他们的是现在和未来。

他们是真心相爱的。


起夜的时候,睡眼惺忪的女孩看到自己的男朋友站在阳台上,面前隐约有一点摇曳的火光。

于是她走过去,“你在干什么呢?”,也看清了火光的来源是一根插在蛋糕上的蜡烛。


余淮不知道他该如何解释自己和高远的关系。少年的玩伴?低谷的扶持?懵懂的暧昧?好像都是,也好像都不是。

所以余淮用了最通俗也最含糊的那个词汇。


“一个朋友,已经过世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END-



三次编辑:

这篇文发出来没多久就被tag警察冲了很多次,我也反思了一下为什么。既然有意见的tag订阅者那么多我既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思去挨个吵架,tag已经撤了,以后也不会再带。本意是想吸引一些可能吃这对的朋友来看,毕竟畅然是个完全没有成体系的cp,也不是第一次在这些tag底下发文章,没想到这次炸出这么多sfw。是我走错tag了,思虑不周。

最后声明一下:我只是一个对两位蒸煮有好感自娱自乐搞cp的写手,按大众标准可能连粉丝都不算,sfw没事不要点我文看,我不喜欢写车还喜欢写be,在我笔下只要我觉得合理俩人谈八百年恋爱都不拉一次手也不是啥稀罕事儿,要拉瓜你上别处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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